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叢林法則-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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叢林法則-8

林逾難以描述那種感覺。

就像被蠱惑一般,他情不自禁遵從吳愁的提議,即使所有理智都在瘋狂拉響警報,他的身體卻絲毫不能動彈。

眾目睽睽之下,他乖巧且自覺地隨著吳愁離開,楊全恩本想跟上,但黑西裝及時制止了他。

而後,吳愁領著林逾走進長廊深處,穿過整整十間供給考生的會議室,停在了走廊之末的一間。

這裏並非對考生開放的空間,冷白燈光逡巡在兩人的面容,掃去林逾殘存的血色一般,赤衤果衤果暗示著此間的不祥。

吳愁懷抱小熊,仰頭看他:“小魚,你很緊張嗎?”

林逾抿抿嘴唇,不發一言。

吳愁舉起右手,將手掌穩穩在門鎖下方的顯示屏一按。

象征通行的綠色光芒一閃即過,會議室大門初啟,吳愁用腳踹開門縫,主動讓出身位,就像懂禮貌的小朋友,甜甜道:“小魚,從這裏進。”

林逾的身體卻沒有動作。

他的理智還在掙紮,覺得至少不該讓吳愁這樣輕松如意。

但吳愁根本不計較這微末的矛盾,他笑著把門推得更開,觸發了房間內部的燈具系統。

一瞬間,室內湧出燦爛的光亮,襯托寬敞的落地窗外,燃燒至黯淡的一大片夕色。

航空器在夜裏有所下降,遠方起伏的山廓終於可以隱隱窺見。

夕陽早已隱匿山後,夜幕初臨,星辰散落。

吳愁伸展雙臂,背對窗戶,面朝林逾,笑容熱情璀璨:“小魚,不是說好了要做朋友嗎?進來陪我玩吧?”

林逾低眸未語,片刻,問:“畢瑯威脅的‘敵人’就是你嗎?”

“誒?”吳愁露出不解的神色,“畢瑯……是指「巳蛇」?你相信她說的話嗎?”

“所以我才需要確認。”

吳愁的笑容略微垮了一點,淺紫色的眼瞳和林逾相視。

他似乎無法接受林逾對自己的質疑和盤問,但在他即將開口之際,林逾擡手捂住了吳愁的嘴。

警告似的,林逾道:“用真正有用的情報來跟我對話,否則我就去問「巳蛇」。”

如果吳愁再對他用那種近似命令的能力,林逾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維系最後的理智。

他現在對STA的做法已經惱恨到了極致,所有不坦誠的應對都會加重林逾的抗拒。

吳愁可憐兮兮地被他堵著嘴,好半天才乖乖點頭,含糊答應:“我知道了。”

林逾松手,吳愁委屈巴巴地抱著小熊走進房間。

“請進吧,小魚,我是真心想和你好的。”

暗紅天色逐漸沈淪,凝為不見邊際的深色沈璧。

靜謐的房間裏,只有燈輝流轉竄動。吳愁把自己的小熊放到會議桌上,小熊的兩顆眼睛便成為了投影設備。

偌大的光子屏幕從它雙目投出,展現在二人面前。

十二張照片分作兩行排列,正是十二議員登記在STA內部資料庫的證件照。

但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徹底露臉,戴有統一的黑色口罩,僅僅露出的眉眼也能看出十二個人截然不同的狀態。

其中,有一人的照片已經褪成黑白。

“吶,”吳愁爬上桌子,揮手指認著十二張照片,“這是「子鼠」、這是「醜牛」……這個已經沒顏色的,是前任「酉雞」,褪色是因為他已經確認死亡——你應該見過他的,他的本名叫‘商極’。”

林逾沈默地打量這十二人,坦白說,就連見過面的周閔他都略有陌生,不確定是夏越澤幹擾了他的記憶還是這些人偽裝得太過成功。

眾多面孔裏,只有「戌狗」夏越澤對他而言比較熟悉。

“商極爺爺和謝爺爺是很好的朋友,只有他們主導時的STA才是團結的。”吳愁一邊說著,一邊指指「未羊」的位置,“雖然現在的「未羊」在能力上比謝爺爺更厲害,但是,他們總認為「未羊」是初代重生這件事,讓我們非常不滿……”

林逾捕捉到關鍵字眼:“‘我們’?”

吳愁重重點頭:“嗯!”

他跳下桌子,蹦上略高一籌的臺階,背靠一整面落地窗戶,認真地道:“我們和他們都不一樣!我們是開放的、創新的、尊重命運而且順應發展的!我們不認為初代——也就是諾亞·亞米德森——我們不認為他是全知全能、十全十美,我們認為,這個時代需要新的領袖,而不是已經腐朽多年的諾亞·亞米德森!”

拋卻一大堆贅述,林逾總結了吳愁的觀點:反諾亞派。

見鬼。

謝思淵嘴裏完美得人見人愛的諾亞,居然也能有人反對。

聽吳愁的描述,還不是一個兩個,甚至是擴大到派系鬥爭的程度。

“新的領袖需要萬裏挑一,我們觀察了近百年的人口更疊,一致認為最能順應天時、接過重任的就是小魚你!”

林逾摸摸鼻尖:“「午馬」也是和你一邊的?”

“他……”吳愁臉色微變,支支吾吾猶豫一會兒,“他馬上就是了!在他見到小魚本人之後,馬上就會由內而外地臣服於你!”

逐漸習慣了小孩過於誇張的措辭,林逾笑而不語,腦海中閃現出「午馬」發現自己性別後連續幾次不留情面的反應。

單從直覺來看,林逾認為「午馬」像是脫離在派系鬥爭之外的。

因為「午馬」對待他的反應既不像面對吳愁所說的“新的領袖”,也不像畢瑯和周閔那樣帶有尤其強烈的目的性。

「午馬」更像是單純地即興而為,因為誤認性別的烏龍而對他心懷不滿。

吳愁繼續在屏幕上指引:“在我們中,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立場。比如說,「子鼠」和「戌狗」,他們對皇帝就是百分百的聽從;「巳蛇」和「卯兔」呢,雖然兩人不和,但政見倒是相似,他們都很支持亞米德森集團的左/派。”

頓了頓,吳愁補充:“不過謝爺爺和謝三水是集團右/派的領袖,所以西部星域那邊,謝爺爺一直在打擊左/派的行動。”

在傳統的政治理論中,左/派往往顯得過激,他們通常主張全新的意識形態和制度,而對陳舊的一切嚴厲批判;

右/派則會更加保守,他們推崇穩健、緩慢的改革過渡,熱衷在舊時代的基礎上進行潤色和增補。

在林逾的印象中,謝思淵並沒有告知過“左/派”和“右/派”的存在,只是用“一部分人”來指代。

有了吳愁的補充,林逾也因此對亞米德森集團的內部鬥爭有了初步認知。

“其實,集團那邊長期以來都是右/派勢強,但是三水因為私事和謝爺爺起了沖突,從此卸任集團,右/派才會因此動蕩不安,給了左/派可乘之機。”

吳愁道:“右/派強勢時,集團成員推崇諾亞對人類的慈愛包容,不會直接幹涉外界事宜。可是現在……如果左/派真的發起瘋來,即使是謝爺爺也會很為難吧。”

林逾皺眉整理一會兒:“所以,你是右/派?”

“我不是,我是小魚派!”

林逾:“……”

錯綜覆雜的勢力糾葛總是讓人厭煩,盡管林逾竭力想要厘清頭緒,可等他把話題引至畢瑯身上,先前還知無不言的吳愁立刻變了臉色。

須臾,吳愁解釋:“謝爺爺應該也和小魚說過‘六大技術’吧?”

林逾挑眉,略略點頭:“比如回收者所代表的‘崩潰’?”

“是的,‘崩潰’是六號技術。而十二議員之所以可以得到近乎永生的能力,是因為五號技術‘延續’。”

吳愁掰著手指,一一細數,“負責掌管‘延續’的是現任「未羊」,至於我,擁有的是二號技術‘詛咒’。”

“六項技術有著或制衡、或補充的關系,就像‘崩潰’是為了制衡‘延續’一樣,我的‘詛咒’實際是為了補充一號技術‘預言’。”

林逾皺起眉頭,重覆了一遍:“‘詛咒’?”

“嗯嗯。‘預言’可以預判人的實際行動,卻無法監測人的內心動向。‘詛咒’需要彌補這一缺漏,其用途是給人的內心活動植入強烈的心理暗示,以言語傳導,使對方附和自己預期中的心態。”

吳愁停頓半晌,面露遺憾:“當然,‘詛咒’是六項技術中最不完善的一項。因為最初的取材者——本應由他繼位「申猴」——他背離了組織,而且是比謝爺爺更加堅決的退出。他所殘留的異能只夠我們開發到現在的程度,再將其移植到我的體內,演變成存在極大缺陷的‘詛咒’。”

說到這裏,吳愁又揚起笑容:“但那些都不重要。我只是想說,我們所有人的言不由衷大都是為了逃脫「巳蛇」的監視,但「巳蛇」不可能得意更久了。最重要的一點是,小魚你務必不要信了「巳蛇」的挑撥。”

“因為——她是有著雙異能的人。

“除了‘預言’,她還擁有另一項異能‘謊言’。”

“‘謊言’?”

“嗯……她很喜歡把‘謊言’和‘預言’混在一起表達,‘謊言’的作用是讓人不由自主相信她的話。”

林逾深蹙眉心,良久不能出聲。

“這些淵源太過覆雜,要想一次性對你說清實在很難。”吳愁嘆息著,關閉了投影設備,“十二議員中也有一些仍在中立值得拉攏的成員,例如「午馬」。只要我們齊心協力,一定可以壯大我們的隊伍,更多的人都會認識到小魚你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新主。所以,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吧!”

他說得振振有詞,就像林逾已經和他達成一致,鬥志昂揚一般。

但在吳愁話音落地好一會兒後,林逾都沒有回應。

只要吳愁不對他動用“詛咒”,林逾就會本能地對STA任何人的發言都持有懷疑。

而且從吳愁滔滔不絕的表達來看,這人根本不可能是小孩——他的言論極具煽動性,而且巧妙規避了諸多對己方不利的圈套。

就比如,吳愁直到最後都沒有說明自己的盟友。

卻用非常流暢的發言結束了此次對話,並把問題拋還給了林逾。

吳愁不是盟友。

林逾篤定地想,他從未意圖做什麽新時代的主宰,吳愁也不過是和曾經的謝泓一樣,對他特殊的體質有所需求罷了。

但好消息是,目前看來,吳愁對他的確沒有惡意。

至少暫時不會拿隊友們來和他談判。

林逾深深吸了一口氣,決定暫且擱置成見,先將面前的死結一一拆解。

他思考著,主動問:“畢瑯不會受山羊頭骨的影響嗎?”

“山羊頭骨?——啊,你說「未羊」的載體。”吳愁道,“那東西是根據「未羊」的意念產生作用的,我們這次也只是借來布置考場,以防作弊而已。「未羊」對十二議員的限制都很寬松,如果你能取得「未羊」的信任,他也會給你開放差不多的權限。”

“那麽,你知道「卯兔」的下落嗎?”林逾問,“他帶走了我的朋友。一個棕色頭發的軍校生。”

吳愁沈吟數秒:“你很在意嗎?”

“我爺爺說他沒有性命之憂。”

吳愁跳下臺階,背起雙手在會議室內踱步。

幼態的小臉上閃過無數情緒,他在猶豫怎樣開口,但最終只是對林逾一笑:“好!我會幫小魚打聽的。因為就連小魚重情重義這一點,我也很喜歡!”

“……”林逾悄然松了一口氣,“謝謝。”

吳愁搖搖頭:“為小魚免除後顧之憂是我的義務。而且,既然小魚要求了,今後我也不會再對小魚使用‘詛咒’。不過作為交換,小魚要保證之後的考試都會認真表現——「午馬」對你很是關註。不管是能力還是在STA的席位,「午馬」都是非常重要的助力,今年的STA議員報告會上會有一項很關鍵的決策……”

“如果「午馬」到那時依然不支持我們的主張,東部星域極大可能會發生不亞於‘神衰’的混亂,甚至將禍亂引至更多的地方。”

吳愁一邊說著,突然向林逾深深鞠躬。

“更多的東西實在涉及機密,草率透露的話,連我也會落得和商極爺爺差不多的下場。所以不能說更多了,對不起。”

林逾微楞,下意識安慰:“你已經告訴我很多了。”

誰料他的口吻越是溫柔,吳愁的小臉反而變得皺巴巴,淺紫色眼睛驀地蓄起一大團水霧。

緊接著,吳愁拽下桌上的小熊,把頭埋進毛絨小熊的懷裏:“嗚……”

林逾:“??”

只聽吳愁含糊不清地叫道:“小魚寶寶真是太好了,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!而且,新的領袖是小魚寶寶這樣的人,不只是東部星域,全世界都有救了!!”

林逾:“……”

並沒有那種慈悲救世的欲望。

然而不等他把吳愁哄好,耳邊的通訊器發出綠色信號,急促的呼叫提示讓林逾驀然回神。

接通後,彼端是一大片刺耳嘈雜的雜音。

就像有人惡意刮弄漆器表層發出的銳鳴一樣,林逾下意識拿開通訊器,片刻,通訊器中傳來少年壓抑的痛吟:“……滾開!”

林逾眉尖驟擰:“陸枚?”

陸枚卻像沒有聽到他的呼喊,自顧自對另一個人斥道:“都說叫你滾開!別碰我的通訊器!”

“對不起!殿下、殿下,對不起……”對方低低哭泣著,似在手忙腳亂做著什麽。

半晌,林逾再次詢問: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發出通訊的人明顯不是陸枚,而是這個正被陸枚斥責的少年。

林逾分神看了一眼陸枚直播間的彈幕,從刷屏的文字裏辨認出此人身份。

“你叫……程風雨嗎?”林逾問,“陸枚怎麽了?說話。”

陸枚不合時宜想起了那條襲擊未遂,被他一槍爆頭射翻在地的巨蟒。

他們的外表是相似的艷麗斑斕,蟄伏在草叢靜伺時機,亢奮的心情就藏在緊扣扳機的指尖、和殷紅如血的蛇信裏。

——一個一擊斃命、風光凱旋的時機。

子彈一瞬出膛,穿破夕陽下膠著的戰局。

陸枚拿定主意,這一發會射穿某只蝙蝠的身體,再牢牢穿進人類襲擊者之一的左肩。

然而子彈迫近的剎那,友善的藤蔓忽然一改約定的牽制,而是把襲擊者的腳踝死死拖拽,令人猛地跌倒在地。只這須臾的誤差,冰冷的子彈只穿透了黃金蝠的肉身,便殉沒在無際的濕風裏。

射偏了!

襲擊者和黃金蝠都意識到陸枚的存在,他們同時轉頭過來,程風雨恰到時機發出一聲訝異的驚呼。

陸枚立即收槍回撤,可是對方的狙擊槍也已瞄準過來,而且動作比他更為精準,甚至不消多幾眼確認,對面僅憑本能射出一梭子彈,猶如撕裂疾風的利爪,以近乎無可躲避的角度直撲二人。

陸枚就地翻滾,被其中一顆子彈穿破手臂。

腥氣彌漫,黃金蝠即刻躁動,撲棱翅膀,發出虎視眈眈的尖叫。

程風雨嚇得六神無主,下意識想要拉起陸枚一起逃跑。

陸枚在地翻身,擡腿在他膝彎一踢,程風雨因此倒下,子彈和他的發頂以毫厘之差相擦而過。

“趴下!”陸枚低罵,單手捂住傷口,微淡的金光和血液相伴滲出,表皮的擦傷也正急速愈合。

程風雨趕緊趴下,試圖幫他治療,卻被陸枚躲開。

沙沙的腳步聲開始逼近,襲擊者用刀割開束/縛的藤蔓,踩著枯枝和草叢接近。

他們警惕地端著槍,前後站位,槍口直勾勾對準陸枚。

陸枚咬緊牙關,腦中飛速思考著怎麽破局。

這兩人恐怕是戰鬥系的學生,反襲擊的作戰本能根本不是他幼年那點自學就能彌補的。

林逾遠在天上,其他人也都不在身邊,陸枚頭腦中最清楚的意識就是自己必須破局。

“……殿、殿下,怎麽辦?”程風雨的身體都在劇烈顫抖,大口大口的呼吸也不足以穩定情緒。

陸枚卻連眼神也沒施舍,再一翻身遁進更深的草叢,他用槍托在地面一拄,撐起一半身體掠躲在樹幹之後。懸空感引起身體本能的緊繃,陸枚用腳尖試探之後,發現就在右邊野草遮蔽、藤枝纏繞之地,竟是一處不知深淺的樹洞。

他的傷口並未完全愈合,四下毒蟲受到血氣引誘,都試探著從樹上草裏鉆出惡心的頭部。或觸角低顫、或肢足爬竄,仿佛所有生物都正覬覦著他的這具身體。

他真的像極了那頭巨蟒,在做最後的困獸之鬥。

但是——

陸枚永遠篤信,他的鬥爭會是最後的勝利。

深深地吸一口氣,陸枚抱槍瞄準了程風雨。

“別再掙紮了!”襲擊者距離他只剩不到二十米,“我說,你就束手就擒吧,我們只是讓你出局,不會取你的性命……”

陸枚冷冷開口:“‘荷魯斯之眼’——”

熾熱的金光自他心口處迸發,電光石火之間,高漲的光芒覆蓋了陸枚的每一段肢體。

瞳孔邊沿鑲上燦金的光路,與碧綠色的虹膜交織纏縛,陸枚托了托槍,對準毫無反抗之力的程風雨。

“庇佑”程風雨。

然後殺死他。

這是陸枚能想到的成本最低的脫身之計。

兩名襲擊者同時止步:“餵,等等——”

雖然他們並不了解“荷魯斯之眼”的效果,但陸枚到了這種境地還在負隅頑抗的反應實在讓人恐懼。

未知的東西比什麽都恐怖。

更何況“荷魯斯之眼”是公認的S+異能,它不止讓陸枚成為了襲擊者垂涎的獵物,同時也讓所有人都對陸枚抱有高於其他考生的警惕和提防。

四人之間詭異地形成了僵持。

“……殿下?”程風雨已經嚇出了眼淚,可他雙腿發軟,完全不能跑動,更別提逃出陸枚的射程。

他被夾在襲擊者和陸枚的中間,慌亂無措地來回張望,嘴唇哆嗦著求助:“殿下,救救我,別殺我,殿下……”

陸枚竭力平覆呼吸,寒聲開口:“我不會出局。”

襲擊者相視怔忡,其中一人竟不自覺退了半步。

“九皇子你——”襲擊者露出苦惱的神色,“你這不是輸不起嗎?是你偷襲我們被發現,又做出這副以死相逼的樣子,多讓人為難啊……”

陸枚反問:“誰說我輸了?”

“你們兩個支援系,被兩個戰鬥系發現了偷襲的動機,怎麽可能勝利呢?”襲擊者聳聳肩膀,試圖和他議和,“九皇子,這只是一次考試,太較真的話大家都很為難,總不能欺負我們不敢對皇室開槍吧?”

另一個襲擊者點頭附和:“是啊,身份懸殊,這樣太不公平。”

陸枚的手臂還在隱隱作痛,空氣中殘留著剛才的腥味。

若非懾於“荷魯斯之眼”的威壓,黃金蝠和雨林的各類動物早就一擁而上把他分食也不一定。這兩人卻還恬不知恥說著“不敢開槍”。

“這是戰場。”陸枚說。

他的眸子裏跳躍著某種急迫的欲望,洶湧如潮,又像即將破土的厄種。

近乎孤註一擲的神色浮現在他漂亮的面上,充滿侵略性的眼神讓任何人都不敢和他對視,可是陸枚的視線卻毫不遮掩掃視著他們。

陸枚繼續道:“如果我真的輸了,隨你們處置也是應當。”

——但他不會輸。

陸枚站起身子,單手扶著樹幹。

程風雨看懂了他的暗示,悄悄指揮藤蔓又一次探出頭來,如蛇一般涉過草叢,軋出淺淺的白痕。

而後,藤蔓揚了起來。

藤尖猛地撲竄,把兩名襲擊者死死錮住。同時,一旁的巨樹低下枝頭,抽過襲擊者的面部,藤蔓趁他們吃痛乏力的一瞬奪走槍支。

程風雨急跳撲上,壓住兩人,掙紮著側臉大呼:“殿下!快走!”

陸枚揚了揚眉,眼見襲擊者猛烈掙紮,藤蔓寸寸龜裂,撕拽拉扯瀕臨斷裂,但程風雨的壓制給了他們更大的阻力,一時間無法徹底掙脫。

襲擊者破口怒斥:“你們這是違規!你們、你們違規!!”

[“我擦,程風雨牛啊……”]

[“程風雨全場MVP(點讚)”]

[“我靠我靠好牛!!所以誰知道陸枚的荷魯斯之眼到底是什麽作用?”]

面對襲擊者的怒罵,陸枚輕輕一笑。

他的金光仍未褪去,相反,更加膨脹滾燙,形同烈火一般竄動在他的四肢。

陸枚探指往樹洞一斜:“——‘庇佑’。”

金光激越,迸濺似熔漿一般,光束徑直貫入樹洞內部。

巨樹的樹皮溢出金色餘輝,就像流淌在表層的血液,樹幹逐漸發熱,樹洞內部傳出尖叫的“吱吱”聲。

片刻,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渾身充斥著金光,靜悄悄鉆出了樹洞。

在它之後,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片。肢足拱動,驅使身體密密前行。

陸枚擡腳碾去,哢吧哢吧的碎裂聲不絕於耳。

更為熾燙的金光激濺。死去的蜘蛛再次覆生。

蜘蛛們的身體迅速膨脹成長,它們團聚在陸枚身側,貪婪地吸吮著他身體逸出的金光,最大的一只很快壯至手腕粗細。

[“……我草?”]

[“……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最討厭蜘蛛了!!!”]

陸枚的嘴唇裂出血來,他的臉色蒼白得不剩一絲氣力,身體徹底歪倒倚靠在樹幹。

然而對上三人一致的瞠視,陸枚的嘴唇又一次勾起。

“——怎麽樣?是我輸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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